摘要：
天就要亮了，睁眼吧。
五次Steve醒来时伴着Bucky的问候，一次没有。
（5+1，Stucky无差，分级：T/PG）
高中时写的英文版，2017年自己翻成中文混成给吧唧哥哥的生贺……
正文：
I．
冷。就算裹着一堆毯子他还是冷。Steve眨眨眼睛，睁开，屋里光线很暗，不过也可能是因为窗帘——不，他们已经没有窗帘了，搬到这里后就没有了——
“嘿，瞌睡虫，”Bucky说。
Steve昏昏沉沉追踪着声音的来源，发现Bucky坐在床脚的椅子上，疲态尽显。说真的，Bucky看上去惨透了，头发乱糟糟的，眼底多了淤青一样的暗色，就算离这么远、光线这么暗Steve还是看得出来。他勾起嘴角苦笑，“你这睡得也够久了。”
“多久？”Steve嘶哑地说。
“三天，”Bucky的嘴微微扭歪了。“谢天谢地你昨晚退烧了。你可吓着我了，伙计。”靠，三天。Bucky当然会变成这样。
“抱歉。”
Bucky摇摇头。“只有你生了病会道歉。又没传染上我。”
“可你看着好像没比我好到哪去。你睡过吗？”
“嗯，睡了。”
不你没有。Steve想要他靠得近些，好好看看他。或者单单靠得近些就好。但他咬咬干裂的嘴唇把请求憋了回去。
“另外不好意思啊，小帅哥，随便哪天我这长相都比你那张蠢脸强，”Bucky坏笑。
“混蛋。”
“傻瓜。你要接着睡吗？”
“谁知道。”
II．
有人轻轻碰了碰他的肩膀，阴冷的潮气渗进了他的衣服。Steve眨眨眼睛，睁开，四下很暗——哦，对。轮到他放哨了。
“嘿，瞌睡虫，”Bucky悄声说。
Steve爬起来，轻轻拍了拍Bucky的胳膊。Bucky那样子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倒地暴毙，Steve抿紧嘴唇，但这就是Bucky想要的，所以他没多说什么，只是喃喃道：“好好歇一歇吧。”
至少Steve是这么希望的。
Bucky总是第一个放哨，虽说通常等他们决定停下来休息的时候，其他人已经累得没法抗议了。但Steve不一样。他试过劝Bucky别这样，让他来，毕竟血清能让他警醒更久。但Bucky执意要做头一个，之后才不情愿地承认如果他能困得什么都不去想，之后做梦的可能性就小一些。
于是Steve就由着他来了，虽说他不喜欢这样。如今谁都有噩梦，可Bucky比谁都严重。一般来说他这小策略真会生效，但运气不好的时候做什么也没用。
没到半小时，Bucky不安地扭动起来。
看来今天运气不太好。
Steve凑近，轻柔地上下摩挲着Bucky的手臂，想哄他睡得深些。Bucky无意识地靠向了他的抚摸，但情况没有好转，唇边逸出一声压抑的哭喊。Steve叫着他的名字，在不吵醒其他人的情况下尽可能放大音量，摇晃着他的肩膀，可这没有，没有好起来——
Bucky猛地睁开眼睛，迷乱而惶惑，两手突然伸上去捧着他的脸，一手手指惊慌地抚着他的额头，接着他紧紧抱住了Steve，贴着他的肩膀无声地抽噎着，语无伦次低低地念叨，“有我呢。我在呢，Stevie。我不会让他们带走你的。不会，绝对——”
Steve刚张开嘴想说些安抚的话就愣在了原地，Bucky居然梦的是他，而等他反应过来——
等他反应过来，Bucky已经吻住了他。
等他反应过来，他已经开始回吻，笨拙，毫无技巧可言，可他冲昏了头实在是顾不上了……
他们断开吻以便呼吸，Steve感觉自己的哮喘仿佛又回来了，而Bucky的胸膛也剧烈起伏着，他微微皱着眉头，Steve柔声问，“你为什么不告诉我？”
闻言Bucky的脸变得惨白。
“靠。这不是梦，对吧，”Bucky掐了掐鼻梁，开始退开。
“Buck？”Steve说，感到不对。Bucky强挤出笑来。“没。忘了吧。就当什么也没发生，行吗？”
“什么？！”
“这样更好，对我们两个都是——听着。我们没这个时间。你不会想卷进这种糟烂事的，相信我——”
“谁说的？”Steve打断了他，无法相信他在说什么，一下勃然大怒。
“小声点，伙计，你会吵醒别人的，”Bucky叹了口气，疲惫地揉着脸。
“哈，看来我就没有什么发言权了，是吧？”Steve的声音降成了低低的咆哮。
“还是。别管了，Steve。拜托。”
“别管了？一辈子，Bucky，我渴望了一辈子，痛苦了一辈子，就连试一试放下都会疼，结果现在你要我别管了？为什么你从来、从来没想到要告诉我——”
“‘为什么你不告诉我，’瞧他问的，”Bucky嘲弄道。“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？”他苦涩地笑起来，声音在抖，整个身体都在抖。“哦，我知道了。你没有选择。我知道。我懂。因为我也没有。你怎么就以为我有选择呢，嗯？你想让我拿我唯一拥有过的好东西冒险吗？要是你不——”
“可我不是那样，”Steve低语，所有的怒气飞也似地不见了。“Bucky，”他恳求着，“不是你怕的那样。”沉默在他们之间延伸着，Steve鼓起勇气伸手牵住Bucky的手，Bucky靠着他软了下来，可能是累得没法再跟他争了。
“这回我怎么办？”Bucky语气迷茫。
“跟我一起，”Steve斗胆说，Bucky听了忿忿地笑了一声。“那你指南针里那张小照片呢？Carter呢？你总不能告诉我你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吧。”
“并不是……”Steve渐渐停下了。似乎现在所有人都觉得他们会在一起，甚至包括他自己。他和Peggy。他还是喜欢她的，而她明显对他也有好感。能知道他还有构建出一些美好、去爱另一个人的可能性感觉还是很好的，既然Bucky不——
可是Bucky也不是他从前想的那样。
“我们会想明白的，”Steve决定。“但不能让其他人知道——”
Bucky哼了一声。“他们知道。”
这不太好消化。
“……他们知道？”
“至少知道我的事。他们又不是完完全全的白痴，你知道。不过还是，从来都没想过要举报我，”Bucky听起来很疲惫，语气中却流露出喜爱。
Steve想起不让高层对Jim和Gabe挑毛拣刺有多困难。“他们当然不会，是不是。”
“不会，”Bucky靠着他，有一会他们什么也没说。
突然Bucky又大笑起来，可这次不再沉重了。“哦，Steve。你本来应该放哨的。”
“我有啊。放哨，我是说。”
“你可绝对没有。”
“不，我没有，”Steve赞同。
“你，玩忽职守。快把消息传出去。我还以为我这辈子都见不着呢，”Bucky揶揄地微笑。
“我可没看见有人来。你看见了？”
“美国队长的责任感出什么事了？”
“显然是撞上你了。你是第一位的，”Steve说，话像是开玩笑，却是真的。
“是吗？”
“是啊。我还以为你知道的。我以为整个欧洲都知道了，”Steve笑笑。“没有我看着十分钟世界不会毁灭的。”
Bucky也微微笑了笑，靠在他身侧的重量令人安心。就像他们一直以来一样，仅仅在一起就是种慰藉。可现在不止如此了。他们之前从来存在着更多的可能，却被他们刻意忽视了，因为害怕失去已有的一切。而现在他们身陷战场，可能回不了家了。他们没有时间。
不，还算不得是“没有时间”。虚度了这么多年月之后，他们可能还有机会在仅剩的这点时间里把人生扳回正轨。Steve扭头，犹豫地一点点靠近Bucky的嘴唇。Bucky只是一直看着他。
“……可以吗？”
“开什么玩笑？现在你想起来问了？”Bucky嗤之以鼻，越过了他们之间的距离。
III．
暖和，可能甚至有点热了，但是他没有抱怨的打算，毕竟都在冰里冻过七十年了。有个熟悉的重量压着他胳膊，血液有点循环不畅。Steve眨眨眼睛，睁开，Bucky就在那里，就在他眼前，唇角勾起浅浅的笑。
“嘿，瞌睡虫，”Bucky说，他的长发因为昨夜还乱蓬蓬的。Steve忍不住探过去品尝他的笑容。
然后把他的胳膊从Bucky身子下头抽出来，向前挪挪，脸埋进Bucky的颈窝。他本来又要昏昏睡去，Bucky却笑了起来，Steve只是烦躁地哼哼了些什么，连他都不知道自己说出来的是什么。“不行，你都用口臭袭击了我，我可不能就这么放你睡回笼觉。”
我没有口臭，Steve想说。他不是很确定这回什么话出了口。
“你绝对有，哥们儿，”Bucky告诉他。Steve恼怒地低哼，Bucky听了嗤笑起来。“还以为那该死的血清能让你早上精神点。”Steve叹了口气，现在他就别想再睡着了。“都还没到早上呢，”他抱怨。
“是没到，不过天要亮了，这样也算吧。”
“再说话我就继续袭击你，”Steve嘟囔。
“唔，其实我也不介意，所以。你随便。”于是Steve就照做了。
这也许是个梦，一个非常、非常美的梦，一个他做过太多太多次的梦，可他不会担心的。就算这真是个梦，醒过来之后他眼前的东西也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。毕竟Bucky回到他身边了。他回来了。
IV．
他脖子酸痛。Steve迟缓而痛苦地试图移动。他眨眨眼睛，睁开。电视屏幕的光映亮了整个屋子，放的电影静着音。
“嘿，瞌睡虫，”Bucky的声音从下面的某个地方传来（下面的某个地方？）然后Steve注意到了自己大腿上有什么压着，低头看见了枕在腿上的头。Bucky甚至都没有看他，依旧盯着屏幕。
“你果然像个如假包换的高龄人士一样睡着了，”Bucky声音里带着干巴巴的幽默。
“能睡着又怎么不好了？”Steve回嘴，感觉Bucky绷紧了一点。
“有后续问题，”Bucky想假装无所谓，但是装得不太好。
好吧。噩梦。不幸的是，过了这么多年噩梦还在，而且不出意料变本加厉了。有时候Bucky会谈起他的梦，但有时候他连话都不愿意说，只是在屋里转悠，或者紧紧黏住Steve，仿佛一松手就会送命一样。
“别想了，蠢蛋，”Bucky突然说。
“什么？”Steve一下回过神来。
“如果我愿意拽着谁跟我一起心情不好，我肯定不会选你。你总是比我还郁闷。”
Steve想了一会该说什么，然后决定问：“不管怎么样，你是怎么看出来的？”
“看出来什么？”
“我睡着还是醒着。”
片刻沉默之后Bucky说，“我总是能看出来。”
Steve能听出他在微笑。“真的？”
“是啊，”Bucky动了动，转过头来看着他的眼睛。“在这种情况下，是因为你的大腿。”
Steve扬起眉毛。“我的大腿？”
Bucky得意起来。“你睡着的时候更放松一些。枕着更舒服。”
“对你来说不会太硬了吗？”
“唷嗬。你是真想知道啊，还是说只是想炫耀你的肌肉？”
“可能二者皆有吧，”Steve耸耸肩。
“混球，”Bucky摇摇头微笑起来，然后转过脸去，对着某个部位，开始用鼻子蹭起来。
Steve早该料到的，不过嘛。这也不错。
V.
床垫动了动。门稍微响了一下。之后Steve就时睡时醒，然后：巧克力和Bucky的气味。Steve眨眨眼，睁开——现在最晚也就早上四点。
“嘿，瞌睡虫，”Bucky歪着头柔声说，盘腿坐在床边的地毯上，手里捧着一个杯子。
好吧，这就是巧克力味的来源了。
“抱歉把你弄醒了，”Bucky的目光垂向地面。
“没事，”Steve困倦地眨着眼，打了个呵欠。“噩梦？”
“更像是个奇怪的梦，”Bucky把杯子搂近胸口，膝盖也收拢来，脸上是回味的微笑。一旦Steve更仔细去看，这不是他受了一夜罪之后衰弱的样子。他只是显得……有点哀伤。Steve皱起眉头。“怎么了？”
“没什么，”Bucky又笑笑。
“别，告诉我吧，”Steve不肯退步。
“算了。挺傻的。”
“比不带降落伞就从飞机上往下跳还傻吗？”就这件事让Bucky把他磨叽得都要疯了。不过也值，至少这次Bucky的笑没有那么勉强了。
“就是……你会不会想要他回来？从前的我？”Bucky深吸一口气说。
Steve感觉自己的心攥紧了。
“你就是他，Bucky。”
“会吗？”
如果他说不会，那他妈是骗人的。
他下床坐到Bucky身边，身侧靠住他的身侧。他当然想念“从前的”Bucky。他想念从前的一切，他灿烂的笑容，他在Steve周围总是努力营造的的那种快活的气氛（那时候Steve才是常常郁郁寡欢的那个），还有他跳了一夜舞之后仿佛毫无挂念闪闪发亮的眼睛。当然他想念那一切。
而当然，他不会说的。
但还是晚了。Bucky能够那么熟练地解读他的沉默。他垂头丧气，后背靠着床沿，轻轻说道，“抱歉。”
“你他妈为什么要觉得抱歉？抱歉的应该是——”我，我很抱歉。我本该知道的。我本该去找你的。我本该去找你，不管怎么样——“他们。是他们让你失去了那些，错的不是你。”
“我知道，但是他们也一样让你失去了那些。而我——我没法替你找回来。”
哦，Buck。
那也许该是我的职责，可我也不确定我能不能做到。
Steve牵过他那只金属的手，用自己的两手裹住。“听着，我……我也喜欢现在的你。”
“是吗？”Bucky疲惫地微笑着，似乎不是特别信服。
“没骗你。骗你的话你会看出来，是吧？看着我的眼睛。”
“我知道你没骗我，”Bucky不耐烦地挥挥手，皱起眉来。“只是……算了。很傻。都跟你说了很傻。”
没有直接的解决方法。上帝啊，叫他做什么都可以，只要能消除Bucky所有的痛苦，从时光中抹去每一次折磨，抚平他脸上因摧残添出的每一丝纹路。可是木已成舟，他怎样也改变不了现实。要是——他仅仅是希望Bucky能够快乐，可——
他幡然醒悟。
这才是最重要的，不是吗，Bucky安好才是最重要的。如果这些变化没有时时昭示着Bucky这些年来受到的非人待遇，对于Steve来讲就不会那么痛苦。他怀念过去，但更想念过去意味着的一切——当初的Bucky是快乐的。现在显然不同，可他在一点一点接近那个目标。要让他变回曾经活力充沛的自己无疑是办不到的，他经历的一切永远打消了这种可能性。但是，从他刚刚走出瓦坎达的冰冻舱到现在，他已经走了这么远，他们一起走了这么远，他几乎就要跟现今的自我和解了，而这，这才是最重要的。Steve别无所求。
不过他一下又想起——
“Bucky。”
“嗯？”
“你也会想念以前的我吗？”
Bucky显然没想到他会问这个，细细地端详着他的表情，然后终于承认：“有时候吧。干什么？”
“我让你失去了他，你是什么时候原谅我的？”这可真的是Steve一人的责任了，对不对？Bucky盯着他，许久之后说：“这不一样。”
“回答我就好。”
“我……我第一次干掉那个拿枪指着你的杂种那回。”
“因为我没变多少。”
“是啊，因为就算你说话开始拿腔拿调还多了一句希腊雕塑一样的身体，你还是个鲁莽固执不知道留心背后的混蛋。至少我不用担心你的身体帮着你一起寻死了，”Bucky顿了一下，烦躁地说了下去。“听着，我知道你是想说什么意思，但这不一样——”
“是，绝对不一样，但不是你想的样子。再说，在你看来，究竟怎么不一样了？除了我的处境变得更好了而你恰恰相反之外？”
“好像你也用不着我告诉你啊，”Bucky眯起眼睛。“难道不就是这么回事吗？”
“错。我是自愿冒了一个天大的险——多谢你三番五次提醒，我知道我那时候是在拿命冒险——而你根本没有选择。我都没想到我一个刻意的选择让你伤心了的时候，你就原谅了我。那你为什么要为你根本无能为力的事抱歉？”
“看来你觉得你对我脑袋里那点东西一清二楚了，对吧？”Bucky冷嘲。“改行去做心理医生吧，为什么不呢。你们说的都是差不多的废话，只不过你的话更让人听不懂而已。专家是不是都这么说话？——”
“Bucky——”Steve恼怒地插话。
“——我把之前那话收回。我看不出来你是想干什么——”
“——我想说的是，”Steve放大声音打断了他，“你没什么可抱歉的。他们做的一切改变了你，可变了又怎样，我拒绝憎恨你的疤痕。倒不是说我对你受过的伤害感到高兴，但是疤痕证明你活了下来。它们证明，不论经历了怎样的艰辛，你还是回来了。”
Bucky的嘴一下子闭上了。张开，又闭上。Steve捧着他的脸把他拉得近些，直直注视着他的双眼。
“我……你能回来我就感激涕零了。”泪水刺痛着他的眼睛。“经过他们的一切罪过，你还是回来了。”
“因为有你，”Bucky哽噎地低语。“为了你。”
Steve紧紧拥住他，涕泪横流。他竭力克制着抽泣的冲动，过了一会硬是把话逼出了口，“如果你刚才那样是想甩掉我，这招太烂了，Bucky Barnes。逊毙了。”Bucky爆出一声难以置信的湿漉漉的大笑，嘟囔道，“真受不了你，真的。”
“你这样没用，Barnes，听见了吗？”Steve说，勉强假装着戏谑的语气。“你这辈子就甩不开我了。我不会仅仅因为你坚强到能重新拼凑起一个破碎的自己，就少爱你一分一秒，一丝一毫——”只会不减反增，所以没关系，你看不出来吗，对我来说唯一重要的就是让你快乐，我一定他妈全力以赴。Steve本想这么说，可没等一个字出口Bucky就急急吻上了他，凶狠而狂热，带着泪水的咸度。彼时彼刻，如果世界毁灭那么随它去吧，Steve不在乎。突然隐隐传来一声响，过了会他才想到那可能是Bucky的杯子掉到了地上。
“你个得意的小混球，瞧瞧你，”吻胡乱地落在Steve的脸上，在那间隙里Bucky低低叹道。“你他妈就是个奇迹。”
（又一次他没有）
冷。冷得连痛苦都麻木成了模糊的一片。有什么紧紧摁在他脖子上。Steve试图眨眼。
“嘿，瞌睡虫，”Bucky凑在他耳边轻轻地说，惊慌而绝望。
对不起，他想。
然后什么都没有了。
……
“嘿，瞌睡虫。”
……
目标全部倒下。伤势影响正常运作。评估：五处刀伤（大腿上一处，由流血速度判断主静脉可能受到损伤，已施压，有致命可能。腹部一处，内出血。其余后果不严重），肩部中一枪，两至三条肋骨骨折，右腿小腿轻微骨折。大约由失血导致的眩晕。脑震荡——
Steve。
Steve。Steve受伤了。
Steve受伤——
Bucky踉跄着走向临时的阻挡物。他是屋里最后一个站着的人。接着他腿一软跪倒在地上，这点也变了。
Bucky爬了过去， Steve就在原地，跟他几分钟之前把他扔在这里的时候一个地方。Steve靠着沉重的箱子，眼睛闭着，呼吸急促而轻浅，一手从他颈侧深深的伤口边垂了下来，另一手松松地按在肚子上，以防他的——
——上帝啊——
——血不断地流淌，流出他额角的伤口，流出他咽喉附近的创口，流出他的指缝，在他身下汇成一滩——
“Steve，”Bucky试探地开口，声音沙哑，尽管他知道这没有用。他声音不够大，Steve又没有意识。Steve
Bucky能看出来。Bucky总是能看出来。
“来帮忙，快，”他对着通讯系统说。即使他收到了回答，那声音也埋没在了他脑中的轰鸣里。
Steve。Steve他
不是慌的时候。Bucky咬紧牙关，把绞索绑在自己腿上止血。他一眼看出Steve上身有几处穿透性伤口——他都要看不清他制服原本的颜色了，上帝，不，不不不不不不别这么对我——从腹部到胸膛。背后开的枪，他的大脑自动补充道。那个冲着Steve打空了一个弹夹的混蛋，他没时间让他死得更缓慢更痛苦。现在他做不了什么，怕加重Steve的伤势（他要失败了。他要失败了。）他得操心他脖子上那处伤，于是Bucky手对着Steve的颈部施压，试图止血。金属的那只手。就算他没了力气——已经是逃不了的事了——那只手也不会没了力气。Steve的脸稍微抽动了一点点。
“嘿，瞌睡虫，”Bucky在他耳边轻轻地说，跪在血泊中。大多数是Steve的，混着他自己的。他小小的问候没有收到应答。
你别就这么当着我的面挂了。别这么对我。拜托。求你——
他想去把剩下所有的子弹打进干了这好事的杂种，可他都他妈站不起来。一切都是无济于事，他看着Steve在房间另一头倒下时的吼叫，他请求无法及时赶到的支援时的咆哮，他应敌时盲目的怒火。他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过去，看着一个瘦小的Steve挣扎着对抗自己的病痛。
他的Steve。
Bucky在一片恶心痛苦的昏沉中抬起头，轻柔地吻着Steve染血的太阳穴，然后是他夹杂着猩红的金发，他的眼睑，他冰凉的嘴唇。他当然不希望他们就死在这里，可是，如果他们真的要这么离开……
好吧。他们之间也没有什么遗憾。如果他们没法活着离开，只要是在一起，他猜他也不怎么介意。
不管Steve去那里，他都跟在后面不远的地方。从来都是这样。
Bucky闭上眼睛，让自己的呼吸跟Steve同步起来，直到那成为他意识中最后一样东西。
……
他能听见机器轻轻的嘀声。他用着止痛药，这是肯定的，不管是什么药，他的疼变成了一种恼人的痒。医院让人不快的气味到处都是——
Steve。
Steve，Bucky想到，猛地睁开眼睛。他都没意识到机器的嘀声是两套重叠在一起，直到他听见其中之一乱了一下后加快了速度，那同步被他的恐慌破坏了。
“嘿，瞌睡虫，”Steve含混地说，他的声音从Bucky右边传来。Bucky迅速转过头去，扯动了他包扎过的肩膀，嗷，真他妈疼死了——然后看见Steve睡意朦胧的微笑，他躺在Bucky床侧的另一张床上。Bucky不禁咧嘴笑起来，笑得脸都疼了。
“你看上去惨透了，”Bucky告诉他。
“瞎扯。随便哪天我这长相都比你那张蠢脸强。”
“嘿，混蛋，那是我的台词。”
“我想说啥就说啥，想啥时候说就啥时候说，傻子。”
那么看来还是会好起来的。
一切都会好起来的。
-The End-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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