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:Speranza
摘要:
Natasha想把一切都讲给他听——她去了战时的伦敦,那家酒馆,目睹了Steve Rogers还没失去一切时的模样,还遇见了冬日战士,却发现他只是个叫做Bucky Barnes的迷人小伙。
(队三前旧文,2018年给友人的生贺,时空旅行AU,Stucky互攻无具体描写,分级:M/R)
原文:https://archiveofourown.org/works/1926288
“Goodbye Piccadilly, farewell Leicester Square”出自一首20世纪初的歌曲《蒂珀雷里之歌/It’s a Long Way to Tipperary》的歌词。蒂珀雷里是爱尔兰的一个郡。歌词主要表达了思念家乡的情感,内容大致是一个爱尔兰人来到繁华的伦敦,然而依旧心系故乡,想要回到他心爱的姑娘身边。一战期间,这首歌在将士间广为传唱,成为标志性曲目之一。
文还没修,肯定缺陷很多,大概会有错字,暂时先放上来……
正文:
2014
Tony打开了头盔的面罩。“对,这绝对是个时间传送门。”那巨大光环的组成里任一样都不在地球的元素周期表上,所以它还是来自外星的,多让人惊讶啊。“Banner,你有没有理论能解释它的原理?”他问。“从这个能量信号来看,我猜它在时空中造出了小小的撕裂,就像从一件毛衣上抽线——”
“你是个疯子,你知道吗?”Banner几乎钦佩地说。
“——而所有不同的现实都汇聚在破洞处。毛衣上那个。就是个比喻,配合一下。”Tony环顾着周围其他的复仇者。“说真的,你们谁有更好的理论吗?”
Thor慢慢地绕着那传送门走,注视着圆环间灰色的基质。“我们的传说中出现过这样的传送门,”他皱起眉说。“据说其中一个是世界之树上的节孔,将巨大的能量给予——”
“嗯,好吧。节孔也是个不错的理论——Banner?”Tony质问。
回答的却是Natasha。“你确定这不是一个炸弹吗?”她问,越过Banner的肩膀看着传送门。“我可不喜欢这个能量的积累。我觉得能这样应该是武器——”
“这不是武器,”Tony打断她。
Banner不再看平板了,抬起头来说:“你怎么知道,”恰恰这时Natasha也说:“如果不是武器,它拿这么多能量要干什么——”
“这不是武器!”Tony重复道,把平板从Banner手里抽走。他朝着读数疯狂地摆着手,然后一挥把它们投射出来。“瞧。瞧。看都看得出来——那些方程式都是四维的。我跟你们说,是时间传送门。我只想知道它是怎么运作的——”
“谁他妈在乎它怎么运作?”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,因为说话的人是Steve Rogers,那可怕而沙哑的声音一点也不像他。Tony想拿Steve那个时代的科学开个玩笑,像是偏方药和当时以为只有六个行星什么的,但是看见Natasha警惕的表情就闭了嘴;她猜到要发生什么了。
“别,”她哑声说,立即采取行动,朝他伸出手去。“Steve!”但是没等Tony反应过来,一切已经结束了。队长也迅速动了起来,然后突然之间转过身来,绝望地看着她,金发在空中飘动。他叫道:“对不起!Natasha,对不起!”接着就跳起来,径直进了传送门。
电流噼啪一下——Natasha的手扑了个空——他就消失了,Clint迅速抱住她把她拖了回来,以防她跟着他一起掉进去。
传送门间那层物质又闪烁起来,接着最外环开始剧烈地频闪,是像LED一样灼眼的白色。大家退缩着挡住眼睛,Tony一下子把面罩扣了回去。“Jarvis!”他喊道,一阵冲击波将他击倒;好吧,Natasha担心能量累积可能不是没有道理的。Jarvis没有回答。
“Jarvis!”他又叫了一遍,看了看他的读数:原始数据都在,但是没有分析;没有——“哦这真是不妙,”Tony说,逼着自己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到窗边。他们是在辛辛那提郊外一个废弃的机场发现了这个传送门,侧边都是积满了灰的假棕榈树和一排排带橙色椅套的座位。显然一开始所有人都错以为这东西是机场里常有的那种丑陋建筑,直到它开始发光和嗡鸣。现在Tony望向窗外,发现天空变了样——一切都变了样。之前窗外是中西部湛蓝的天空和破裂的停机坪,地平线上是曲折的青山。现在天空染上了一层不祥的橘调,机场停满了亮灰的飞机,上面醒目地标着“汉斯福鲁格——凌空飞翔!”和“福克-沃尔夫——势不可挡”1。这广告多半是真的——所有的飞机上面都有纳粹十字。
(注:1前者是一德国航空公司,后者是二战时德国著名的民用军用飞机制造商。)
“老天爷,”Barton轻呼,走到了他身边。“这他妈……”
“队长他妈的搞砸了,”Tony说;他的声音听起来比他内心镇静得多。“队长全都搞砸了。”
“我不明白,”Natasha慢慢地说。“如果Steve改变了未来——”
“如果?”Tony傻瞧着窗外的纳粹地狱。
“——那么我们为什么还在这里?”Natasha毫不让步地说了下去。“为什么我们还记得?”
答话的是Banner。“力场,”他朝外面指去。“瞧,那里有一条分界线,”Tony才注意到那条他错以为是爆炸边界的曲线。他们这边是稀疏的杂草和褪色的灰色停机坪,另一边是飞机底下平整的黑色沥青。“解释得通,”Banner说。“传送门需要保护自身的存在。”他转身,扭着脖子四处看。“这整个建筑可能就是他们专门建在周围的。”
Thor惊恐地望着窗外。“我的Jane小姐!”他叫道,Tony想到Pepper,胃绞了起来。
“慢着,”Barton说,“是不是说这屋子外面的一切都改变了?”
“在那个圈外面,没错,”Banner阴郁地回答。“不管队长做了什么,他改变了整个——”
Thor愤怒地回身面朝他们所有人。“你们怎么会不知道干扰过往有何等风险?”他质问。“黄金王子Dygr企图干涉时间之流,令他的王国坠入了千年之久的黑暗。这一点,”他又说,意有所指地看着Tony Stark,“因为有节孔的故事,阿斯加德妇孺皆知。”
“嘿,跟我说干嘛,伙计——跟Rogers说去,”Tony回驳。
“你也没法跟他说,”Natasha轻声说。“Steve已经是过时之人了。”
“以此换取一时欢愉,必将以千倍苦痛偿还,”Thor肃穆地说。
Tony叹了口气,挠挠头。“好吧,听着——Debbie Downer1——能不能麻烦你多来点建设性意见?”
(注:1源自一期SNL中Rachel Dratch饰演的角色,人如其名downer,只知道说一些扫兴、煞人风景的话。)
“建设性?”Barton转过身来。“纳粹赢了二战!我们出了这个屋子就不存在了!”
“那些飞机上有纳粹十字,Stark,”Natasha指着窗外说。
“是啊。真是可怕呢。要是我们有个时光机就好了,”Tony翻了个白眼。
所有人都停下来看着他。
“我们得做点补救,”Tony说。“我们必须去补救。这是我们所有人唯一的——呃好吧,除了Thor的所有人。Thor大概能直接从这地方飞回阿斯加德然后把我们抛在脑后。不过对于我们其他人:我们得挽回局势,否则死路一条。而且还是把世界扔在了纳粹手里。”
“他是对的,”片刻之后Banner说。
“是,”Natasha叹气。“不幸的是,他确实是对的。所以有什么计划?”
Tony想了想。“我们得赶在他之前过去,尽量说服他放弃。如果必要用武力阻止他。我们需要文韬武略——”
“所以,是我去了,”Bruce说。
“我们好像需要两样同时都在,”Tony说。
“所以,不是我去了,”Bruce说。
“好吧,”Natasha说。“我加入。”她看看Tony:“你觉得怎么样,Stark?我们来跳支舞吗?”
“好啊,”Tony说,然后:“等等,我是文韬,是吧?你是武略我是——好。”
Natasha看看Barton。“你是后备军,”她对他说。“等你觉得等得够久了,你也必须试一试。带着Banner跟你一起——他是你的科学家。就算情况最糟,我们也都会在某个地方活下去。”
Tony皱起眉头。“不好意思,我以为主管这次任务的是我……”
“Thor,”Natasha抬起头看着他,继续说下去,“如果他们也不回来……”
“我明白。”Thor颔首,手轻柔地握住她的肩膀。“我一生都将致力于保护地球。我不会让这些野蛮人掠夺凌虐她。”
“好吧,拜托?我们可有一台时光机?”Tony指出。“我们应该能成功的。”
“我们甚至不知道它怎么运作,”Natasha反驳。
“Steve也不知道它怎么运作的,这也没拦住他。”Tony开始全神贯注地看着传送门,它又像开始一样静静地发着光,灰色的介质表面偶尔像风吹过池塘那样泛起涟漪。看不见有什么操作途径,没有操纵台,没有界面。“这么高级的东西,肯定挺智能的。”他停住,清清嗓子对着它说:“哈喽?打开?开机?Siri?”什么反应也没有。“哦,好吧。所以它是通感的——”
“这么猜也太冒险了,”Barton嘟囔。
“不,”Tony转向他,“Rogers刚干的事情才是太冒险了。而且他还什么都没做,只是对着Natasha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——品味不错——不过从结果来看,我们基本能确定他没去古罗马、14世纪的佛罗伦萨或者火星。Rogers队长知道他是想去哪——他回家了。这么高级的东西,肯定能摸透一个人类。说真的,我们很简单。我们用不着破解它——它会破解我们。”
Natasha想了想。“好吧,”她说。“所以我们就,我们想去Steve去的地方。”
“对,”Tony说。“不过要早一点。我们得先到。”
“早多少?”Natasha问。
“嗯,”Tony考虑起来。这可是美国队长,他们可能会直接跟着他跑到一处战争地带或者激战当中——一场他赢得的战斗,或者第二次没能赢得的战斗。他们也可能会跑到影院附近晃悠,而同时Steve Rogers就说服了自己别去参军,改而开了一家熟食店。
“我不知道,”最后Tony说。“我觉得我们也没法知道。我们只能希望它能知道。”
现在Natasha那副表情,就像他们碰上外星人、神或者怪物的时候她偶尔会有的样子。“好了。”她朝其他人露出一个短暂的、悲伤的笑。“祝我们好运吧。”
依旧身穿战甲的Tony握住她的手,她看上去很惊讶。“怎么,”他说。“我们可能要直接跑到二战当中了。我可得穿着战甲。”
“为什么你握着我的手?”Natasha低头看着他们的手,警惕地说。
“因为我觉得我们需要碰三次脚跟1,”Tony说,握紧了她的手。“我甚至不是开玩笑。我真希望我是开玩笑的。”她有些无奈地对他笑笑,回握他的手。“好了,集中注意,”他说,闭上眼睛。“我们要去队长去的地方。三,二,一——”
(注:1《绿野仙踪》里的典故,把脚跟互碰三下,就能去想要去的地方。)
他们跳了下去。
1944
他们踉跄着落在两栋灰棕色建筑之间狭窄的鹅卵石小巷。巷子里堆满了垃圾,晾衣绳在头顶纵横交错,排水沟在中间贯穿,污水在他们脚下流淌。Natasha看看小巷口,有车轰鸣驶过,喇叭大作,车很大,大多是黑的,老式的款型。
“这是布鲁克林吗?”Stark警惕地问。
她隐蔽地走到路边侦测。“不是,”她回答,躲在墙角来回观察。一排商店,有的用木板封上了,有的成了一大片废墟,断壁残垣四立,屋顶破裂歪斜,混凝土的墙板斜着向上支翘。“我觉得是伦敦,”Stark笨重地走来瞧一眼。一辆卡车飞驰而过,是帆布罩着的军用车,戴着钢盔的头探出来察看,她把他拽了回去。
街对面一扇门开了,两个女人走了出来,身穿连衣裙和外套。她们把门紧紧关上,欢快地叽叽喳喳着离开了。Natasha退了回去。
“我们得换衣服,”她沉思,抬眼看着头顶的晾衣绳。“我们太显——”
Stark抓紧她的手臂,她转过身去;他碰巧往对的方向看了。“瞧——他在那,”Steve就在那里,他的身材比例远看也能认出来。他穿着一套棕色的军队制服,戴着帽子和墨镜,而且他看上去开心得荒唐至极却又毋庸置疑,Natasha想道,猝不及防地为他感到悲伤。他走在另一个士兵身边,那人正在给他讲着什么,手在空中懒懒比划出一副图画。Steve点头,咧嘴一笑,然后大笑起来,又停下来插话——一步跨向前方,抓住另外那个人的肩膀,用自己的手比出一幅还要更大、更具表现力的图景。
“哇哦,这可挺快的,”Stark咕哝。“我们得——”
“那不是他,”Natasha轻声说。“是另外那个,属于这里的那个,”他们都转过头去看他;入时之人;实际上,还是红极一时的风云之人。“我们的Steve还没过来,不过我猜这意味着我们来对地方了。”
人行道朝着Rogers队长和他朋友走的方向下斜,他们看着那另一个男人在街角驻足,摘掉帽子,拉开厚重的木门,以一套花哨的礼节把Rogers队长请进了门。他们消失了,门在他们身后关上,Natasha立刻行动起来,两大步跳到了墙边高高的垃圾堆顶上,然后向上一跃,指尖够住了一扇窗户的底沿。下一秒她已经坐在窗台上,研究着其中一条晾衣绳:就像购物似的。“给我挑件好点的,行吗?”Stark在下面说;他抬头,恰好让她把一件花裙子扔到了他脸上。“我不玩女装,”他说,把裙子从脸上扯下,举了起来。“就算在英国也不行。虽说这颜色绝对衬我,”他补充,她假笑起来。
她扔下了他穿着似乎能合身的衬衫和裤子,然后小心地抬起窗户,溜进了屋子。她在衣柜里找到了她要找的大多数东西——一件男式外套,一顶帽子,一个带把手的破旧皮箱,一双男鞋——扔下去给了Stark,但是她又潜入了两间公寓才找到她能穿的鞋子。他们回到巷尾整装,Stark从铠甲里走出来,铠甲方便地自行折叠成了一个闪亮的红色长方体。Natasha把那个破旧的行李箱递给他,他把铠甲装好,就变成了很无害的样子。她发现Stark很不要脸地在等着她脱衣服,于是僵硬地朝他笑笑,拉开胸口的拉链,露出了她高度功能性的白色胸罩。Stark看起来很失望,正中她下怀。他扯掉靴子,开始脱裤子——他则穿着一条非常紧、非常红的内裤。她欣赏地瞄着。
换衣服让她仿佛变了个人,比她预想的效果还要强。那件花裙子在绳子上挂着的时候显得很俗气,但是穿在她身上却意想不到地好看,贴合着她的胸脯和臀部,让她觉得自己变得温柔随和了。Tony的衣服稍微有点大,不过也起了效果,藏住了发光的反应堆,成功地改变了他的身形。他弯腰系好棕色皮鞋的鞋带,然后站好,戴上呢帽,左右整了整,摆了个小姿势,看得她咧嘴笑了出来。他看着很像他父亲在老照片里的样子,稍微有那么一点像辛纳屈1。他看上去很帅。
(注:1法兰克·辛纳屈,美国著名歌手、演员、主持人,曾获奥斯卡男配奖,还有许多传唱不休的经典曲目,如《My Way》等)
她点头以示赞许,Tony激动地说:“我知道。为什么我们后来不戴帽子了?”
“不知道,”Natasha微笑着说。“男人戴帽子很好看。”
“等我回去我要引领一波潮流。”Tony拎起装着铠甲的箱子,伸出胳膊给她挽,殷勤地扮演着自己的角色。她微笑着挽住他的手臂。“我们去看看他们去哪里了?”
“去吧,”Natasha回答,“但是我们尽量别让他们看见我们。我们尽可能低调。”
“好,”Tony说,开始走了。她一直挽着他的胳膊。
“低调,”她解释道,“意思是我们不想让人注意我们。”
“行,”Tony说。
“也就是说不许笑,不许调情,不许出风头。如果能避免的话不要跟人眼神接触。”
“懂了,”Tony说。
“事实上,只要可以的时候就站在我身后,”然后她让他陪送她沿街走了过去。
打开那扇Steve和他的朋友走进的门,里面是一道铺着破旧地毯的狭窄走廊,尽头又是另一道门。隐隐传来音乐、笑声和说话声,于是Natasha和Tony交换眼神后进去了。酒馆里有一座长长的弧形木吧台,处处挤着桌子,许多桌上点着带玻璃罩的黄铜汽灯。这里突然像极了老照片——暖色的光晕给一切添了一层棕褐的色调:实木的吧台和破旧的桌椅,米白暗红相间的褪色花壁纸,士兵们颜色暗淡军服,女人们过于实用的衣裙,水雾朦胧的啤酒杯。Natasha拽拽Tony的袖子,他跟着她走到角落里的一张小桌旁。她靠墙坐着,面朝整个房间,脸上显出平淡无奇的样子,暗中观察着其他桌子坐着的顾客。
Tony在她对面坐下来低声问:“你看见他们了吗?”
她看见了;Steve和他的朋友坐在那边,头凑在一起,正专注地谈话。他们的酒已经喝光了,Natasha看见Steve起身到吧台又点了两杯,这下她有机会好好看一眼另一个人了。Natasha微笑着向Tony倾过身去,就好像他说了什么很妙的话一样。“他们在这,”她低声说。“在那边隔了几个桌子。酒保像是认识他们。Tony,”她小心翼翼地说;Steve的朋友摘下了帽子,她看见了他浓密的棕发、他的黑眼圈和他嘴唇似笑非笑的弧度——这一切特征熟悉而陌生。“我觉得那是Bucky Barnes。”
该死的,Tony立刻转过身去看,Natasha拿鞋尖狠狠踢了他的小腿。他憋住痛呼,转了回来,一脸苦相。“你知道,我开始不太喜欢你了。嗷。你刚才说Bucky Barnes?”
Natasha甜甜地向他微笑。“是的。”
“在三曲枝大楼那门子事之后队长一直都没找到他。”
“没有,”Natasha说。“还没有。他还没有放弃找他。我觉得他永远也不会放弃找他。”
Tony用表情把他的打算告诉了她,然后回头瞥了一眼,这次谨慎得多了。Steve端着他们的酒回到桌边,Barnes望着他,带着放松而开放的爱意,坦率赤裸得让Natasha吃惊。Bucky Barnes似乎完全不因自己的情感而羞惭,他的目光跟随着Steve,仿佛谁都能轻易看出他是这里最不可思议的人,Natasha想这大概也是真的,就算角落里坐着个乔装打扮过的Tony Stark也是如此。然而Barnes还是有一种略微残破的气质,仿佛他有些什么破裂了,几近分崩离析。表面上看不出来——他头发梳得很时髦,身上的制服整洁利落。但他散发着一丝绝望的气息,他的注意被Steve牵动的样子含着某种渴望。当然了,他曾做过战俘,Natasha懂得这会给人留下看不出的伤痕。Steve解救了他,而Barnes身上有些什么依旧等待着Steve的解救。他让她想到努力向太阳伸展的濒死的植物。
“你觉得他来这里是为了Barnes?”Tony问。“怎么——阻止他成为冬日战士?”
她没有回答;她看着Steve把酒放在桌子上——给他自己的是啤酒,给Barnes的是威士忌。随后Steve的手落在了Bucky的后颈上,亲密地摩挲,抚摸着他的肩膀。他看得见他的伤,她想道。他知道,他注意到了——唔,好吧,当然了。Steve比世上任何人都要了解Bucky Barnes,当你有那么了解一个人,如果他身上有什么破碎了,你当然会知道。Steve在那小小的木桌边坐下,在Barnes对面,啜饮起他的啤酒——不言自明,他早已探清了Barnes内心所有的伤痛,决心要阻止他的崩溃,带他回到陆地。随即,他们关系的流向就在她眼前发生了逆转。突然之间Steve变得吞吞吐吐,垂眼盯着他的啤酒,Barnes手肘支在桌上向前靠去,握住Steve的手臂,显然是大哥哥,那个照顾他的人。
他永远也不会放弃寻找他,Natasha想,移开了视线;不知怎么,他们的亲密变得令人目不忍睹。“我们真的只能希望他来这里不是为了Barnes,”她对Tony说,“如果他是为了Barnes——我不确定我们能不能阻止得了他。”
Tony绷紧了下巴。“但我们必须得阻止他。我是说,我们真的、真的得这么做,在这里——”
“我知道,”Natasha不留情面地说。
“不过我们能采取的措施很有限。”Tony的眼睛变得幽深而专注,看来他在飞速思考。“我们做的一切都会带来连环效应。比如说,我们只能希望我这身偷来的衣服不会让哪个密码破译员什么的迟到,再错过什么影响战争走向的关键信息——这完全有可能发生。或者这会成为一个死循环,时空循环,”Tony解释道,“我们一开始就是先到一步,一开始就是影响了一切,一开始就是偷了那家伙的裤子。我真的喜欢这个想法,”Tony说,一脸愉快的坐直了。“也许我一开始就为二战的胜利推波助澜,而一直以来我甚至都不——”
“Tony。”Natasha看着他。“如果保险起见,我们应该在巷子里等他。”
“是,然后又怎——”他停住了嘴,她还挺惊讶,他居然这么快就懂了。不过再说,他毕竟是谋略家跟军火商出身。然后他做了让她意想不到的事。“不行,”他说,声音低沉而坚决,脸扭曲起来,她从来没见过他这么成熟的样子。“老天。我们不能——”
“我们现在说的可是五千万人的性命,还只是战争伤亡。还有数个将被清洗的种族。世界被暴政统治。这一切都只是为了换一个人的性命——还是个早该死去的人。很多年前就该死去了。”
Tony眼神惊恐,脸涨得紫红。“Natasha,不行。我不在乎,我就是不能——”
她点点头,他应该会理解了。“这恰恰是我们要求他去做的事。”
“上帝啊。哦,我的天啊。”他抿起嘴唇。她盯着他;她从未见过Tony Stark如此脆弱、如此挫败。他低头看着划痕累累的木桌桌面。她知道他在做什么:他在找实践方面的不可行之处来反驳她。因为从道德上讲两种局面相差无几,如果要拯救世界,要么让Steve Rogers死在这里的一条暗巷里,要么让Bucky Barnes坠下一列疾驰的火车。但是牺牲你的战友来救素不相识的成千上万人,本就是不可能的抉择。
“我们可能没法拿下他,”最终Tony咬着嘴唇说。“就算用战衣也未必,他是美国队长,他——”他微微畏缩起来,诚实起见只得压抑平日的气焰。“不管我怎么取笑那老伙计,他还是有两下子的。就算我们二打一,也不见得能拿下他,而且我们很可能还要干倒一两栋楼。我是想说,他不会乖乖就范的,”Tony越说越有信心了,“再说他甚至可能跟我们同归于尽。三个超级英雄横尸小巷,美国队长,我和我的这些技术……我觉得别人会注意到的,你不觉得吗?世界将因此改变——”
“我可以办到,”她轻声说。“趁其不备,他不会有机会反抗。”Tony看看她,她接着说:“他的战服没有覆盖颈动脉。会很快的。”
“我需要喝一杯,”Tony嘟囔道,她也觉着是个好主意。
她站起来:“我去点酒,”又说:“我比你更擅长顺人钱包。”
“肯定的,”Tony挤出一丝微笑。
她绕着房间边缘走,等走到吧台的时候已经有了足够的钱。Steve和Bucky没有抬头看她,不过她听见了他们对话零星的片段:“……等战争结束了就一起去,”Barnes思忖道。“看看那些你喜欢的画,画女人有三只眼睛四个鼻子的那种。”“是啊,我很想去西班牙,”Steve回答。“还有佛罗伦萨。天,你会喜欢佛罗伦萨的,Buck。那里太美了。我给你看张照片——”Natasha想点一杯伏特加,但是知道这样显得太反常了,于是点了一杯香迪啤酒1和一杯威士忌,然后把香迪啤酒给了Tony。他喝了一大口说:“嗯,味道真好,”然后:“好吧,我想你估计是在开我玩笑的。你不想杀了队长。你爱队长,因为所有人都爱队长。就连恨队长的人也爱队长。咱们身后那个人,那个20世纪最致命的杀手?——连他都爱队长。可能就连希特勒都爱队长。再说,”Tony说,把啤酒举向她的方向,“你说了如果保险起见,我们该去巷子里等他。但是我们不在巷子里,而你刚刚给我买了一杯酒。”他又喝了一大口。
(注:1啤酒掺姜汁啤酒或柠檬汁等。)
“我只是想让你明白现在的局势有多棘手,”Natasha说。“我们是在求Steve比我们更高尚,求他做一件艰难可怖到让我们连想都不敢细想的事——”
“可他是Steve,”Tony打断她。“这就是他会做的事!他的专业就是比我们更优秀,这就是他的职责!有时候——我也不介意跟你说了,毕竟我们一起困在过去,还可能回不去了——不过如果极其偶尔我对什么事情不确定,我会问自己:Steve会怎么做?而答案永远是该死的最正确的事情。真是让人泄气。”
“我知道,”Natasha同情地说,喝了一小口威士忌。
“好吧,那么,面对这样的情况,结合我们的信息:Steve会怎么做?”
“我不知道,”Natasha回答。“但我觉得我们该问问他。”她豁然开朗。“我觉得,如果说有谁配得上做这么一个选择,有过有谁能够做出这么一个选择……”
Tony打量着她,重新评估着,然后吹了一声口哨。“你可是冒了个不小的险。”
“我不知道。”她耸耸肩,然后对他微笑起来。“也许吧。”
Natasha喝完了她第一杯酒,正考虑要不要再来一杯,突然有了进展——一个男孩进来穿过人群走向吧台,酒保指向Steve和Bucky的桌子。“这下来了,”她低声道。男孩递给Steve一封电报;Steve拆开读了读,然后给了男孩一个硬币打发他走了。然后他把那张纸推给Bucky Barnes,他们两个头凑在一起商量起来,神色变得严肃。这事情一定很重要,Natasha想。唔,只能很重要。
“这下来了,”她又说,看着Steve站起身拿上外套和帽子。她一直在等待能让他们分开的契机——他们的Steve也没法当着过去自己的面接近Barnes。现在他们都站了起来,握了手,拥抱了一下;Steve要离开了,他被叫走了。
“我们该分头行动吗?”Tony问,站起来,剩下的酒一口下肚。“我跟着队长,你留在这里盯着Barnes?”
她皱起眉头;她没想过要跟着队长。“你什么意思?”
“以防他——”Tony看看她。“我是说,有两种可能性,对吧?”Natasha皱着眉头听他说,不管你怎么看Stark,他真他妈是很聪明,真的。“要么Steve拦下Barnes——要么他拦下自己。”
“他——”她当真觉得这个想法很惊人。“他不能这么做的——对吧?”
“他当然可以,”Tony说。“这又他妈不是星际迷航,他完全能做到。”
“可是,”Natasha皱眉,突然不确定起来。“从Barnes这边入手要简单得多。如果Steve过多地介入他自己的人生——”
“我觉得他不在乎。真的。Steve可能只顾得上掩饰一下现在有两个美国队长在欧洲转悠这件事,他要么替下自己,要么拦住自己。你记得吗,Natasha?Bucky Barnes死后两天队长就坠机了。我敢说也不会一直有两个队长。”
她觉得如芒在背。“你觉得,是哪个——”
“这还用问吗?”Tony回答。“问题解决了,Barnes和Rogers从此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。但是他们没有,而我们其他所有人都完蛋了,”他又说:“盯住Barnes;不管怎么样,很快我们就要杀到半路上了,”然后拿上帽子,跟着Steve Rogers队长出了门。
Tony跟着Steve回到了那条被炸掉一半的街上——现在他看见了高墙上标志的黑色搪瓷字母,这是肯宁顿街。Steve按照来路返了回去,Tony低低拉下帽子,隔着一段合适的距离尾随他,却突然注意到街对面巷子里的动静。
不算什么,只是暗影一闪。但是。
他犹豫地转身,内心无比挣扎——他可能要跟丢了过去的Rogers,却有可能找到未来的Rogers——然后低低咒骂了一句,穿过街道去查看巷子里的情况,但愿不是哪只该死的猫或者伦敦小混混什么的。
的确不是。是Steve,他已经设法找到了一些合适的衣服——穿在他身上更好看一点——而且显然决定硬着头皮对付来者,和善地微笑着迎上来,却万万没有想到——
Tony在他面前停步,摘掉了帽子。
Steve的表情真是棒极了——他瞠目结舌,然后回头看了看,Tony才想到从Steve的角度来看,他可能刚刚才离开辛辛那提的他们。
“我——”Steve说,显然是目瞪口呆了。“Tony?你。你怎么——”
Tony举起双手,既是安抚又是恳求。“你不能这么做,队长,”他说,慢慢走上前,试图把事情的真实性注入他的声音。“不管你觉得你来这是为了做什么,你都不能那么做。你得相信我。你真的不能。”
Steve脸上有什么破裂开来。“但是我可以,”他说。“我知道我可以。Tony,你不明白,”他说,快步靠近,压低声音向他倾诉,向他哀求:“这些年每一夜我都做着同样的事。我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演练,成千次,上万次。我一遍又一遍地梦见过,我知道只要我有机会我一定能够做到——”
“做到什么?”Tony问,被他搞糊涂了。
Steve盯着他。“抓住他的手,”他解释道,就好像这不言自明一般。
哦,我的天啊,Tony想。“你不能,”他严肃地说。
“我能,”Steve坚持。“我跟你说真的,我——”
“不,我是说——你能,但你不可以。”Tony说。“你要是做了打算做的事情,未来就会改变——一切都会改变。所以我们才在这里,为了阻止你。队长,你这么做了,纳粹就会赢,”Steve像触电一样猛地抖了一下。Tony伸手抓住他的手臂,慢慢地点头,一直直视着他的眼睛。“我对上帝发誓,队长:我都看见了。”
Tony收紧了抓着Steve手臂的手,因为Steve在渐渐崩溃,像一艘经受了过多炮击的战舰,如今水渐渐灌了进来。“这不能——绝对不能——”Tony推着他靠在墙上,因为要是Steve腿软了,他是完完全全没法接住他。
Steve靠在粗糙的砖墙上剧烈地呼吸着,然后弯下腰去,手撑在大腿上。Tony给他一点空间让他镇定下来,Steve居然还能做到,真他妈让Tony佩服得五体投地。“再——再跟我说说,”Steve终于直起身来,艰难地说。“怎么回事,都有谁来了,你看见了什么?”
“我和Natasha,”Tony回答。“就在你过来之后,传送门发生波动,爆炸了——然后一切都不一样了。出现了——纳粹十字,”他局促地说,“在飞机上。飞机都有了新的名字。德国名字——”这时他停了下来,因为Steve举起了一只手:已经够了,他不用再说了。“队长,事情真的很严重,”他说。“Natasha甚至都考虑要杀掉你了——”
“真希望她杀了我,”Steve喃喃道,然后叹了口气闭上眼睛。“不,我不希望。她在哪里?”
“在街那边的酒馆里,”Tony回答,Steve从墙边起身去看。
“如家老屋,”Steve叹了口气。
“什么?”Tony问。
“酒馆,就叫这个名字。这是我们最喜欢的一家,”Steve说,然后又问:“他在吗?”
Tony犹豫了;他不知道Steve能不能抵御住Bucky Barnes近在200码之内的诱惑。但Steve显然从他的沉默中找到了答案。“我想看看他,”他对Tony说。
Tony畏缩起来。“队长,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个好……”
Steve举起一只手。“拜托,别,”他低低地哑声说,走到了街上。
Natasha瞬间站起来去拦他——哪怕还没看见Tony跟在后面匆匆忙忙赶进来,她也一眼就知道那是他们的Steve了。Steve看起来跟刚刚离开的那个人一模一样,却又截然不同,因为现在他身上也有东西破碎了。她瞥了一眼Barnes,Barnes没有抬眼;他之前拿着他的酒坐到吧台那边去了。“你他妈是在——”她微笑着,话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。
“好啊,那你来拦他试试,”Tony烦躁地说,拽了拽领口。
“嘿,Natasha,”Steve轻声说。
“你不能在这里。”Natasha毫不动摇地看着他。“Steve。你真的不能——”
“小心,否则她会给你开膛破肚的,”Tony警告,Natasha难以置信地回头看他。但Steve只是露出一丝僵硬的微笑,柔声说:“我知道。她是个勇敢的姑娘,”接着又说,“我只是想看看他,Natasha。不需要他也看见我,但我必须得看看他。”
几次深呼吸的间隙Natasha思索着,然后拉着他到了角落里的一张桌子边,摁着他坐在一张带衬垫的长椅上。她给她和Tony拉过两张椅子来到他对面,希望能挡住Bucky的视线。“这很不明智,”Natasha直白地跟他说。“这真的很——你明白改变这些事件会有什么后果吗?”
“我觉得我听了个大概,”Steve苦涩地回答,然后闭上眼睛,仰起头靠在了墙上。“嘘。嘘。就让我在这里待一会。我上次来的时候,这里已经被炸成了废墟。你们谁点杯酒给我。”Natasha和Tony交换眼神,然后Natasha把一些钱递给了Tony,低声说:“点一杯最好的酒,别聊天,别给小费。”Tony点点头去了,Natasha留下,看着闭眼坐在那里的Steve。他全神贯注地听着什么,她也不知不觉也以不同的方式细听起酒馆里的声音——人们说话的韵律是不一样的,隐约能听到收音机上放着音乐,是首她没听过的歌,里面有很多圆号。Steve睁开眼睛环顾四周,几乎瞬间就找到了Bucky:一看他脸都亮了起来,她就知道了,就在眼前,Steve闷燃的失落骤然烧灼成了白炽的毫无保留的渴望。
Tony拿着Steve的啤酒回来了,Steve喝下一大口,幸福地叹息,目光依旧紧锁着Barnes的后脑和他肩膀刚毅的线条。歌曲换了,是支快节奏的舞曲,Steve开始轻声地跟唱,几乎是漫不经心,声音几不可闻,他的手指无心地在桌面打着拍子。她之前从没听过他唱歌,突然感到揪心的伤感;她从来没想过,听收音机的时候一首歌也认不出会是什么感觉。说来很惊人,他的声音还挺好听的。
Tony也注意到了。“嘿,你还会唱歌,”他说。
Steve瞥了一眼Tony,眯起了眼睛。“是啊,我会唱歌,因为我们都唱歌。我还能跳一点舞,因为我们都跳舞。在这边就是这样的。我们再过个五十年都不会有电视——”
“你也不用这么暴躁吧,”Tony说。
“暴躁?”都能看出来Steve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了。“你是——”他低头盯着桌面,然后拇指戳起木头桌面上的一个节孔,就好像那是个可以炸掉全世界的按钮。Natasha理解,她也见过Bruce这么做过。“你明不明白,”最终Steve挣扎着说,脸都憋红了,“你究竟能不能明白,能回到这里对我意味着什么,究竟有多困难才能——”
“是的,”Natasha打断他,手覆住了他的手。“Steve。我们明白。Tony刚刚是说错了话——”
“他怎么——瞧,”Steve痛苦地望着他们,“你们两个是我认识的人里最聪明的那些了。你们是要告诉我,就算有个时光机,我也完全没有办法让我在这世界上最爱的人免受七十年的折磨吗?”Natasha想说些能安慰他的话,可是Tony直接张开他的大嘴,几乎是轻飘飘地说:“不,我确定是有办法的。”说真的,她都想给他开膛破肚了。“可能有成百上千种办法。问题是我们不知道这些方法是什么,也不可能知道。问题在于无穷的变量,问题在于混沌。听着,”Tony向前倾身,“我们一直是假设我们看到的未来是你救了Barnes造成的后果,可也许你没有救成。或许你也掉了下去,所以或许你就没能阻止那颗炸弹在几天之后落在纽约,”好吧,她在心里给Tony道了个歉,因为核弹击中纽约对于Steve是生动具象的图景,是他亲自带着那东西坠海的。
“或许在一种现实中你救了他,”Tony说,“但或许在又一种现实中九头蛇把你们两个都抓到了。”Steve的下巴有一根肌肉在跳动。“但是我们唯一所知的现实——造就了我们的那个现实——就是现在你脑子里的那个。”Tony靠过去,胳膊撑在桌子上。“而且我觉得如果你七十年前碰见了自己,你应该会记得——”
“嘿,”Bucky Barnes说。“你回来了,”他们都抬起头来,张口结舌。
“Bucky,”Steve勉强说道;他脸变得煞白。
Bucky皱起眉看着他们。“一切都还好吧?任务交接怎么——”他看看Tony,然后明显吃了一惊。“哦,我——对不起,我——老天。我还以为你是Howard Stark呢。”
Natasha坐在那里,傻了——这下完了吗?还能补救吗?——但不知怎么Steve好像恢复了镇定。“这位是——Tony Stark,”Steve迟疑地说。“他是——Howard的表兄。他只是过来待一周——作为——顾问。”Steve转向Natasha看了她一秒钟。“而这位是Natasha Romanoff特工。Natasha,Tony,这位是——”他的喉咙一下子收紧,后面的声音变得几不可闻:“——Bucky Barnes。”
Bucky伸出手来跟Tony握手。“幸会,”Bucky说,然后回头对着Natasha微笑,小声说:“我的老天,Steve,这些人你都是去哪里找的?希望她是给我的。你不能把好看的特工都据为己有啊。”奇怪的是,Natasha立刻对他有了气味相投的好感,因为她感觉得到他施展魅力只是例行公事——调笑对他来说是个游戏,是一支舞,一种战略。她看着他,偏了偏头,向他伸出手,配合他的舞步。
“想得美,”Steve的声音还是哑的,但是他的嘴角翘了起来,她看出Barnes的把戏一点也没让他感到不安。“任务交接很快就结束了,他们只是想知道哪家酒馆比较好。”
“哦,那好——那就来对了,”Bucky说。“英格兰是个很棒的国家——卡莱尔别墅这一带大概得有上千个酒馆,不过这家是最棒的。”即使Barnes礼貌地继续着对话,他总是心不在焉地瞄着Steve。他发现了Steve痛苦的情绪,也绝对发现了他衣服跟先前不一样了——不过Natasha好奇,他究竟会不会猜到真相?“来自未来的分身”肯定不会是他脑海里跳出的第一个解释吧?
“苏塞克斯公爵也很不错,”Steve说。
“苏塞克斯公爵,是啊,”Barnes说。
“倒不是说每一家我们都去过,”Steve说。
“很多家我们可都去过,”Barnes说相声一样接过话头。“您二位瞧,我们是爱尔兰裔:我们认为这是我们神圣的职责。我们也总去三头雄鹿:一般他们晚上都有乐队,所以气氛很好。”现在Barnes的目光完全停在了Steve身上;他都不再假装看其他人了。“我们队里的人更喜欢那里,但是我们——有的时候在那里很难讲话。说到这个——Steve,你有空吗?”Steve站了起来,就好像Bucky Barnes扯动了哪根连在他心口的绳子。
Natasha对他使了个警告的眼色,但是Steve直视着她的眼睛平静地说:“我不会走太久的。我只是要跟我朋友说两句话,”然后他告诉Bucky,语气变得漫不经心多了:“我保证过我会送他们回总部的。他们怕在这里走丢了。”
“哦,在这边很容易走丢的,”Bucky赞同。“整个地区都乱七八糟的。”
“Steve,”Natasha说,又用眼神恳求起来,但Steve只是看看她说:“没事的;我会回来的,我保证,”就算他这么说都不一定,但是Steve把一只手放在胸口,用拇指在胸口画了个小小的十字。她叹了口气,靠回椅子上——反正也没有选择。她决定不杀他的时候就已经做完了她唯一的选择,现在即使反悔也太晚了。现在Bucky Barnes注意到了他们,而Natasha敢说即使在这个时候,冬日战士也在他身上某处藏着。如果他们敢动Steve Rogers一根毫毛——不管是哪个Steve Rogers——事情都会变得极其地难看。
Bucky的手碰着他的手臂,他的肩膀,领着他走向酒馆里面,每一次触碰对于Steve都像是一次微小的爆炸。他还能站稳就已经费了全力。他从来不曾漠视Bucky随意的肢体接触,可是现在——现在——
“那姑娘也够有占有欲的,”Bucky嘟囔道。
“我倒不会这么形容,”Steve说,“不过你也不算错。在这里吗?”他问,指了指一张桌子,他们常坐的那张桌子,但是Bucky奇怪地看了他一眼,说:“不,”然后抓住他的手臂,拉着他走进狭窄的走廊,经过厕所和厨房,走廊尽头绿色的门通向酒馆狭小的后院。Bucky摆弄了一下门闩,他们就出去了。狭小的空间高高地堆着木箱——这是属于秘密交易的场所,可以来这里买配给票证、丝袜和假护照。
一出来Bucky转过来看着他。“怎么了?”他问,声音低沉而担忧。“任务交接的时候到底他妈出什么事了?”
“我——”Steve盯着他;他记不得是哪次了,没法足够清醒的思考让自己的记忆回到过去。即使在室外,空气也因他的在场、他的气息变得稠厚——他都忘了他们制服的味道,他们用的那种洗衣粉;还有Bucky从领口和领带散发出的须后水香。
“总部费了这么大力气把你叫去,然后就这么派你穿着平民衣服回来了,还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?这到底——”Bucky在口袋里翻找,掏出一张发皱的电报,“——都是怎么回事?”Steve看了一眼电报,就知道这是哪一天了。
那一整天的记忆重回他的脑海:跟Bucky喝酒,那个小孩,他收到电报,被叫回总部参加任务交接——而现在,他本人依旧在参加任务交接——当然会是这一天了。当然了。当然了。
地面在他的脚下撼动。他一只手扶上Bucky的手臂,想稳住自己,不过这让事情更糟了——又是一次爆炸——Bucky切实的存在,他的力量。“他们又给我们添了一项任务,”Steve虚弱地说。“是一次拦截,在阿尔卑斯山——”
“操,”Bucky说,肃穆起来。“是不是——”他一定看见Steve的腿都快支撑不住了,于是紧紧抓住了他的上臂。“Steve,”他有些绝望地说,直直地望着他的脸,“跟我说实话。这次很不好吗?你是觉得我们没法——”
“不,我们会的,”Steve说,声音哑掉了;恐惧吞噬了他。“我们百分之百会的,我们两个都会,只是——可能会非常的难,而且——”
他情难自已,而这如果会改变历史,也没有什么办法。Steve猛地吻住Bucky,近乎野蛮地吻上这个人,世界交给他的最大的难题,也是生命赐予他的唯一的安慰。他攥着Bucky的外套,投入到这个不是初吻的初吻中——Bucky之前吻过他,但这是Bucky第一次被他亲吻。世界破碎成晕眩的重叠的影像,他能感觉到Bucky震惊地颤抖着,而尚未发生的回忆历历在目:他们的大腿如何——即将如何——紧紧贴合,他们将怎样在黑暗中共同翻滚。
他们终于断开吻呼吸,站在一起,呼吸着彼此唇齿间的气息。Bucky显得完全手足无措。“你之前为什么都不说点什么啊,你个傻子?”他几乎是在哀鸣。“这么久以来,你怎么能一直不理会我呢?”
“对不起,”Steve说,心沉了下去,因为现在木已成舟;他改变了历史。“我不是故意的。我怕,”那是真的,他一直都在怕。当然了,其实是Bucky,他们的第一次是因为Bucky足够勇敢,是Bucky一手策划了他们共度的那一夜。
Bucky攥紧了Steve的手臂。“别怕,Steve。别怕——”
“你就一直跟我这么说,”Steve低语着回答,Bucky随即又靠过来吻了他,就像他记忆中一样:嘴唇仅是微微触碰,只用一点点舌头。“老天啊,”Steve低呼道,然后他们环抱住彼此,紧紧抱着,空气都要从肺里挤光了。
他们分开的时候都急促地呼吸着。“Steve,”Bucky说,他的手近乎不受控制地抚摸着Steve的肩膀、他的手臂、他的胸膛,但他听起来犹豫得反常,“别误会,但是,你愿意跟我一起开个房吗?”
“好。好,”Bucky舒了一口气,头低了下去。“在这里?”Steve低语道,向上瞧了一眼;他知道酒馆上面有房间可以住客。
“不行,这里认识我们的人太多了。”Bucky想了一会后说:“昆斯伯里俱乐部附近有一家酒店——”Steve惊了一跳,一切再度变动,他本以为是两条时间线,终于还是在摆动之中融为一体了。
“在迪安街?”Steve问。
Bucky显得很惊讶。“你知道?”
“我——我想你提到过,”Steve编道,惊恐地感觉到了他的现在和他的过去如何吻合在了一起。没有改变——他什么也没有改变——他仿佛是在宽慰和痛苦之间撕裂了。世界安全了,而厄运就要降临在Bucky身上。迪安街的酒店——
——他当然记得接到任务之后出了会议室,记得肩膀靠在走廊的墙上重读他棕色笔记本里的笔记:火车,阿尔卑斯山脉,Zola。Steve记得他揉着脑袋,希望能想出什么该死的方案来;他记得在Peggy和Philips上校经过的时候微笑着向他们招手。然后一个年轻的列兵叫了他的名字——“Rogers队长!您的电报!”——Steve走到走廊那端的安全检查点,对那带着方形蓝帽子的男孩微笑,他最多不会超过十五岁。年纪再大一点的都在前线,或者在赶来这里的路上。
他拆开信封读了那条消息:“迪安街酒店417房速来Bucky,”恰好十个字。“没有回复,”他告诉那男孩,然后就离开了总部。奇怪的是,他没有想过那封电报是什么意思——没想过可能会是什么——直到他走进酒店的门进了大堂:Bucky找他,他就去了,不需多想。但是Bucky把房间号告诉了他,这意味着他可以略过前台——而这突然显得……别有用心。Steve吞了吞口水,加速上了楼梯。
四楼的藤蔓花纹地毯褪了色。417房在走廊尽头,直到Steve走近上面带着黄铜小门牌的门,才有了一丝出于直觉的颤抖。即便那是他也不是很确定:这可是Bucky,什么事情都有可能。Bucky可能带了两个女孩——或者三个;或者里面一群人打扑克打得正起兴;或者Bucky决定他和Steve需要独处一会,再加上一瓶爱尔兰威士忌。他犹豫片刻,然后敲响了门。
门立刻就开了,就好像Bucky一直在门后等着,他把Steve拉进了门,拉进了黑暗,拉进了一个吻,火热得让Steve靠着关上的门浑身发软,Bucky扑在他身上。挡光窗帘拉着,但是黑暗反而放大了Steve其余感官的体验:Bucky汗水和情欲勃发的气味——Bucky脱得只剩背心了——还有他手臂温暖的肌肉。Bucky的嘴唇离开了Steve的嘴唇,掠过他的脸颊。“别怕,”他记得Bucky贴着他的皮肤低语着。
“我不。我不怕,”——他基本只是在为Bucky的大胆、他的勇气惊叹。
Bucky还没把他弄上床,他就已经高潮了两次:一次是靠在门上让Bucky的手伸进了他的裤子,一次是挣扎着保持平衡而Bucky跪在它面前,手紧紧环抱着他的双腿,嘴含着他的老二。当他们终于倒在床上,床的弹簧可怕地吱嘎作响,他们都大笑起来。“操他妈的!”Bucky喊道,然后翻身下了床,疯狂地扯着床单。Steve也滚下床到他身边,他们一起把整个床垫都拽到了地上。
他们根本没有睡,也没怎么说话——他们都知道这是多年渴望与多年抗拒累积的结果。他们整夜做爱,做了他们能想到的一切,还有更多。有那么一会Steve因为自己没有经验担心了片刻,不过到头来并没有关系:与Bucky做爱是世上最容易的事情。他就像了解自己的身体一样了解Bucky——不,他了解Bucky的身体还要胜过了解他自己的,要更久:他的手,他的疤痕,他质朴的阳刚之气。让他的手拂过Bucky胸口的毛发、感受Bucky的乳头在他的指尖下硬起是那么容易。成为情人就是如此:那种肉体自然而然的相知。他将脸埋在Bucky汗津津的颈窝,鼻子蹭着他的胳肢窝,亲吻他手臂外侧光滑的皮肤。现在他明白了,为什么那么多人想把这种事留到新婚之夜,因为一旦做对了,Steve想,就永远无法回头了。
Steve让Bucky在自己的大腿间磨蹭阴茎,又让他进入了自己的身体,然后在Bucky献出自己时以同样的方式占有了他。Bucky第四次——或者第五次——高潮的时候,泪水溢出了他的眼睛,Steve吻去了他的眼泪。他知道他们伤害了他,那些混蛋:立刻就从他疯狂的眼神、从他动作中控制不住的抽搐中看了出来。他们动了他,以Steve无法想象的方式伤害了他。他紧紧抱住Bucky,亲吻他的眼睛、他的嘴唇、他脖子底部的小窝,低语道:“我要杀了他们。我想杀了他们,”Bucky刺耳地吸吸鼻子,拂去Steve汗湿的头发说:“天,伙计,你嘴最甜了。”
等早上,他们酸痛的肢体交缠成臭烘烘的一团。“我们该走了,”Bucky呻吟道,但是Steve抓住他的胳膊,无声地恳求着,而Bucky立刻就答应了,于是他们又一次做爱。之后他们只是躺在一起,额头抵着额头,静静地呼吸。
“我死了,”Bucky说,瘫软地闭眼躺在那里。“我觉得我——”上帝啊,他还笑了;不知怎么他居然觉得这很好笑,接着在一周之后——
“Steve?”
——他就失去了一切。一周之后James Buchanan Barnes掉下了一列疾驰在阿尔卑斯山脉间的火车,而现在他又得让这一切重新发生一遍。
“Steve,”Bucky问,皱起了眉头,“你不是哮喘犯了吧?”
Steve眨眨眼,醒过神来,回到了酒馆的后院。“不,我——我只是——需要消化一下,我猜,”随后抱住Bucky的脖子把他拉近,又情不自禁地抱得更紧,更紧。他知道他该做什么,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,知道一切细节都完美地拼合在了一起——但这一切都没有让事情变得容易。迫在眉睫的失去成了切肤之痛,像是骨髓中的毒瘤,他羞耻地在Bucky颈边哭了一小会,试图调节自己的呼吸。Bucky只是回抱着,没有评判。他从来没有过。
“我是那么爱你,你根本没法知道,”Steve在Bucky耳畔心绪难平地低语。
“我能猜到一点,”Bucky喃喃着回答,紧紧抱住他。
Steve在Bucky颈边嗤笑一声,然后抬起头来。Bucky又吻了他:嘴唇微微触碰,用一点点舌头。Steve硬了,整个身体被情欲吞没。
“上帝啊。我都想对你做些什么,”Bucky低语道,沙哑而甜蜜。
Steve竟然还能继续呼吸。“你知道,我也能猜到一点。我——我见过未来。”
Bucky坏坏地露齿而笑。“我敢说没错,”他说,然后抓住Steve的手臂,拽着他向门走去。“快去甩掉他们,我跟你在——”
Steve吃了一惊,站定了脚;他没有准备好,他怎么才能准备得好呢?“等等,谁——”
“Stark和那个美女。”Bucky拉开门,停住了,等着他。“就把他们随便丢在什么地方,跟我会合——”
“Bucky。”畏惧让Steve感到恶心——他想让一切都停下来,让时间停下来——而Bucky催着他走,已经进去了——离开了。他追上去,在门关上前进到酒馆狭窄的走廊里,抓住Bucky的肩膀。“等一会,等等——”
Bucky不耐烦地回头,Steve犹豫了一下,还是开口了。“我觉得我们需要一个计划,”他说。“万一我们失散了——”
Bucky的手揉了揉他的头发。“唔,老康普顿区有个防空所——”
Steve摇头。“我说的不是空袭;我的意思是出任务的时候。我觉得你和我需要一个计划,以防我们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失散了,”现在他得到了Bucky的全部注意;Bucky歪了歪头,仔细地看着他。
“这个新任务把你吓到了,”Bucky说。
“嗯——是啊,”Steve回答,吞了吞口水。
“唔,我倒不会抱怨,”Bucky嘲弄地说,“既然都让你这么想活在当下了。你想得太多了,总是这样。瞧,”他说,双臂抱胸,“我们不能去佛罗伦萨,因为那里全是法西斯,也不能去西班牙,因为那里全是西班牙佬。”
“的确,”Steve说;他已经开始想念他了,思念成了一种切实的疼痛。
“所以我说如果我们失散了,我们回祖国会合,”然后Bucky用口哨吹了一段旋律,朝他做了个鬼脸,然后又沿着走廊往远走。Steve站在那里思索:“布鲁克林?”那调子在他脑中一遍遍回响,嗒嗒嗒-嗒嗒,又过了一秒,歌词才浮出水面:……漫漫长路。到蒂珀雷里,是一段漫漫长路1——“爱尔兰?”Steve喊道,追到了酒吧间,不可思议的是,Bucky正靠在一张椅子上跟Stark说话,而Natasha望向Steve,圆睁的明亮双眼充满担忧。
(注:1《蒂珀雷里之歌》的歌词。)
“Bucky,”Steve气喘吁吁地说,Bucky回头看他——但现在已经不可能了,他们周围有人,他能感觉得到时间的齿轮重新开始运转,推挤着他们向前。Bucky了然地看了他一眼,然后转向Natasha说:“请享受你们在这里的时光。如果您想为这个城市的夜生活找个私人向导,Steve知道去哪找我。若是不然,希望我们有一天能够再见,”从Natasha的笑容里完全看不出他们再见的时候还会牵扯到苏联步枪;再见比基尼。
Bucky站直,拍了拍Steve的肩膀,意有所指地说:“回头见,好吗?”Steve伸手也想拍拍他的肩膀,却没有拍到,手扑了个空,Bucky已经转过身去,戴上了帽子向门口走去。Steve不知所措地朝他走了一步,可Natasha来了,挽住他的胳膊,看上去很亲热,实则像一副钢铁的枷锁。Stark走到他另一边,手挽住他的胳膊,比Natasha温柔些,显然是希望把他留住。“队长,”Stark喃喃道,声音里的同情都让Steve没法相信是他,“你做得真的很好了,来——”如果要甩开他们,根本不算什么,不算什么,再加两步跳跃——一步踩着那张椅子,另一部借着吧台的角度——他就能到门口,到Bucky身边,然后——
——Bucky两只手抓着栏杆,腿在深谷上方垂荡,身体因为火车的速度在空中剧烈地摆动。Steve把身体探进猛烈的风,迅速顺着车厢厢体移动,手挪动挪动再挪动一直到尽头,弯下身子抓住了Bucky的手,恰在此时栏杆断裂落下,翻滚着落入山谷,他把Bucky拉上来,Bucky挣扎着寻找可以抓着借力的地方,然后他们便脸贴着脸喘息着,火车在冰冷的风中飞驰——
——Bucky朝边上让了一小步,让一对笑容满面的情侣进了酒馆,然后就头也不回地出去了,Steve就站在那里,Natasha和Tony守在他身侧,他目送着他离开,耳边钟表聒噪的滴答声、吧台处三个英军飞行员的笑声、收音机上《Bei Mir Bist Du Schoen》的旋律正给盖在寒风的呼啸之下。
“队长,”Tony柔声说。“队长?”
“嗯,”Steve说。“怎么?”
“别烦他,”然后Natasha在他膝盖后面推了一张椅子,然后他就坐着了。“给他弄杯酒——”
“血清不止影响了我的肌肉,还影响了我的——”似曾相识的感觉让他一阵晕眩,他把头埋在了手里。“我喝不醉,”他说。“真希望老天能让我喝醉。”
“Steve,”Natasha柔声说,她把她的椅子拉近,抱住了他,他任由她安慰他,毫不感到羞惭,因为这是战争年代,而他不是唯一的一个。明天房东会收到他儿子的死讯。一周以后Steve还要坐到这个地方,在断壁残垣之间再次哀悼Bucky。
过了一会,Steve抬起头,用手掌根擦了擦眼睛。“我们该走了,”他说,“不过走之前我还得做一件事。”Tony和Natasha警惕地面面相觑,但是跟着他出去了,拐过街角,到了威斯敏斯特桥邮局。
“在这里等着,”Steve说,然后进了邮局去发电报。
他从柜台上拿了一张纸片和一截铅笔,然后填下了地址:朗伯斯SE1,卡莱尔别墅,Steve Rogers队长收。然后他小心地写下了那几个永远烙印在他记忆中的字:“迪安街酒店417房速来Bucky。”恰好十个字,这样就能以最低费用发出去。
他盯着房间号看了很久。Bucky没有把房间号告诉他——Bucky还不知道,也没法知道——但是房间号就写在电报里。Steve记得自己读到了,当然他也去了,Bucky也就在那里,在走廊尽头的那间房里。这仿佛是他跟自己一个私密的小小循环。也许是因为Bucky刚刚吹了一首战时歌曲,但Steve又想起了另一首。“我们在这里,因为我们在这里,因为我们在这里,”他低声唱着,然后走到柜台,把这封电报又发给了自己。
2014
Natasha和Tony踉跄着穿过传送门回到了辛辛那提,依旧穿着他们四十年代的衣服。她看见的第一样东西是Clint的脸,他看见她立刻开心起来。“哇,瞧瞧你,”他说,轻轻吹了一声口哨。她不愿受到情感上的引诱,之前进传送门前也竭力避免了这种场合。但是现在她和Clint的友谊在她看来珍贵得难以想象,于是也就任由他抱着穿着花裙子的她转圈,然后抱住了他的脖子,让他着实吃了一惊,这叫她有些惭愧。
Tony立刻冲到床边。“我们没事了?”他问,Natasha想这本来也该是她最关心的事情才对。“我们没事了!”Tony欢呼着转过身来,拳头挥向空中。“应该拿个操蛋的A,我们这次任务大获全胜——”然后传送门又活动起来,Steve带着他的美国队长制服和盾牌过来了;Natasha有些好笑地发现,他把盾藏在了垃圾桶盖里,把桶盖边缘向内扳了,好让盾牌不掉下来。
“嗨,”Steve说,不好意思地相继看着Thor、Clint和Bruce。“呃。真是对不起。”
“没关系,我们还好,”Tony情绪高昂地说。“补救成功了,”然后他转向Bruce,兴奋地抓住他的肩膀说:“这个传送门太他妈不可思议了,我都没法。我们一定要找个方法把它带回大厦。在另一面完全看不见的;如果你不找一找空气中的波状变形,永远不会找到它——”
“我们走了多久?”Natasha问Clint。
“没多久,”Clint回答。“你和Stark过去了,然后就感觉一切都逆转了回去,又有一次能量爆发——瞧,”他指指头顶:照明设备都开裂了,“然后飞行器就不见了。然后你回来了,看上去就像——”他微笑起来,“芭芭拉·史坦威克1,”好吧,没准Natasha有点爱上他了。
(注:1美国演员、舞者。)
“你们呢?”Clint问。“你们那边发生了什么?是四十年代吗?我看出来你找到融入的办法了,”Natasha想把一切都讲给他听——她去了战时的伦敦,那家酒馆,目睹了Steve Rogers还没失去一切时的模样,还遇见了冬日战士,却发现他只是个叫做Bucky Barnes的迷人小伙。她四处看想找Steve——却没看到他。盾牌和制服被丢在了地上。
“哦,靠,”Natasha嘟囔着,从Clint身边退开。“伙计们?嘿,伙计们!”所有人都停下了讲话看着她。“Steve哪去了?”她问。“有没有谁看见——”
“他不见了?”Tony问,她立刻看出他知道这有多严重了。
“他似乎是不见了,”Natasha回嘴,“除非他藏在Thor的披风下面,或者——”
“他没有,我向你保证,”Thor极具尊严地说。
“也许他想一个人待着?”Tony担忧地问。“你觉得让他一个人是不是个好主——”
她只能克制住自己。“他留下了他的盾牌,”她说,所有人都盯着盾牌看。
“他会回来的,”最终Bruce摘下了眼镜说。
“你觉得会?”Natasha问。
“是啊,我觉得会,”Bruce揉了揉眼睛,然后又戴上了眼镜。“因为他是Steve。”
“哈,瞧见没?”Tony转向Natasha。“告诉你了!他的专业就是比我们更优秀——”
“哦,闭嘴吧,”Natasha说。
尾声
其实去蒂珀雷里真的是一段漫漫长路,因为他需要在纽约转机,再飞到香农机场。然后他得坐343号公交车从航站楼到利默里克公交站,再坐55号大巴去蒂珀雷里。他在连道下了大巴,不远处就是一道土路,他跟着一个路标的指示走到了主街,所有的商店都在那里。这不是什么大都市,但Steve还是很茫然:他来了,现在呢?他走过一家酒馆,一家药店,一家五金店,然后看见一个写着“O’Brian父子——地产中介”的标牌。从这里开始似乎也不错。
里面很安静。一个头发斑白的女人坐在柜台后面,一边读杂志一边听电台放的流行音乐。他进来的时候她抬眼看了看他。“不好意思,女士,”Steve说。“我叫Steve Rogers,我有个比较疯狂的问题……”
她变了表情,顿住了。“哦我亲爱的上帝,”他说,“你是美国队长。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看那名字没想到是你。我猜谁都想不到会有这种事,”随后她从柜台下面拿出一个厚重的白色文件夹,里面有些塑料袋装好的文件,在其中翻找,Steve则盯着她。他没想到有人等着他来。
“在这里,”他说,然后从她找到的表格上往另一张纸上抄了几个数字。“我需要你在画X的地方签字,亲爱的,”她说,手法熟练地把纸翻过来朝着他。Steve低头看着那份文件——顶端印着“租赁协议”,而在下面她写上了“库珀小屋”——文件底端有个X,就在一行“我收到了我的钥匙”的字样旁边。Steve抬眼,发现她正从身后的墙上一处隐蔽的砖洞拿出一把钥匙。她把钥匙放在了柜台上。
“好了,”她的目光锁定他,那样子让他立刻想到了他的四年级老师,不仅长得像,口音也像。Steve下意识站直了,想显出专心的样子。“库珀小屋就在这个区的边上,是个聪明人就会雇个车去那里。路对面就有租车的地方。说起来,”她挑剔地说,“Jimmy B可不是个聪明人,”——Jimmy B?Steve眨眨眼,——“他也没有雇车。他走路。他说他想要清净——唔,我猜他在那边倒有不少清净。”她翻了个白眼。“那边当然可以给送信,但是别的什么都没有:没有外卖,没有披萨。”
披萨?他得反应一会。“我明白,”Steve真诚地说,在表上签了字。
她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,好像是发觉他也不会租车了。“好吧;你要沿着圣米迦勒街朝北走,到弗里亚菲尔德,过了转盘道后一直走。要走超过六英里,在就库拉库辛南边。你有手机或者导航吗?”她问,看他摇头,叹了口气拿出一张纸质地图。Steve看着她拿马克笔画了一条路线,从主街到一条小些的路,又到更小的路,又转到更小的路。然后她画了一个X。
“多谢了,”最终Steve说,然后对她微笑着说:“别担心,我会找到的。”
“Jimmy B一般在周三来镇里头赶集,有的时候周五也来看赛马,”她回以微笑。“我叫Grace,”她说。“希望到时候我们也能看见你。”
就算有地图,他也差点没找到。库珀小屋在一条泥泞狭窄的小路尽头,有一会Steve还以为他在哪里拐错了弯。可是接下来他透过树林看见了白色——小屋墙体发白,有着灰色的石板瓦屋顶。前门和窗框是鲜艳的红色。Steve敲门时被期待搅得心神不宁;传送门之后所有的事都像个梦。Bucky仿佛不可能会在这里,但是Bucky一直在等他,甚至给他留了钥匙。
Steve又敲了敲门,然后把钥匙插进去打开了门。“哈喽?”他叫道,进了屋。房子很小,没有多少家具——壁炉旁有个沙发,小厨房边有一张小小的桌子和两张椅子——但他的注意力立即被屋里一处非常现代的地方吸引去了:一张宽大的书桌。桌上有三台电脑,朝着椅子摆放,地上有个打印机,到处都散乱地堆着书。有一瓶伏特加——满的——还有一瓶几乎空了的威士忌,Steve觉得这是个好的预兆。那边,毗邻椅子的那面墙上,挂着一面巨大的软木板,上面钉满了纸,Steve立刻看出Bucky是在重建上个世纪的时间线。
板子中间是宣布1944年宣布Steve牺牲的头条,还有2011年从冰中把他发掘出来时的头条,似乎Bucky在努力构建当中发生的事情。1944年Bucky自己的牺牲没有上报纸——Steve记得那时这是机密——但显然1961年这件事被解密了,他和Bucky都在死后被列为神盾局的创始人。Steve走近去读打印出的文章,眼睛一扫看见了钉在边上的讣告,Bucky的弟弟和两个妹妹,Vasily Karpov,Arnim Zola,Alexander Pierce。他看见了有关古巴、罗马尼亚、老挝的报道,还有一些从Google Earth打印下来的彩色地图:布鲁克林的一栋褐砂石楼房、布拉格的一栋摇摇欲坠的公寓楼。一处看似不起眼的房子上面划着一个狂乱的X,Steve畏缩着退开,转而面向窗口。
屋后有一个石头围出的花园,一处通往原野的大门。Steve在绿草和花朵之间瞥见了一方白布,于是出了后门,然后奔跑起来。
草地里铺着一块毯子,Bucky正在那里睡着;Steve靠近的时候,他睁开了眼睛。“Bucky?”Steve迟疑地问,但Bucky用一边手肘撑起身子,睡意朦胧地朝他伸出一只带着黑手套的手,Steve跪倒在毯子上拥抱他,抱着他带他一起坐了起来。Bucky紧紧攥着Steve的双肩,Steve明显感觉到Bucky是在闻他——嗅着他的头发、他的耳朵、他的脖颈——然后几乎是瘫在了他的怀里。“你耽误得可够久了,”Bucky叹道。“我一直在等。”
“我知道,对不起。我才刚刚收到消息,”Steve说,捧着Bucky的脸吻了他,Bucky攥住他的衬衫在他口中呻吟,直接把热潮送到了他的下身。
“上帝啊,我真想念这个,我想这个,我他妈想死了,”Bucky说,断开吻时微微摇晃着Steve,又说:“我一直在努力——尽我全力——把所有的碎片拼凑在一起。我的脑袋——你没法知道。他们对我做的那些事情——从里到外,从里到外,在我以为我死掉的那些年。还有你,”他说,手抚上Steve的脸。“你那些时候真的都睡着?”
“是啊,”Steve说。
“他们没有——”Bucky的拇指抚过他的脸颊,一种凶狠的神情在他眼中一闪而过——这是他在天空母舰之后第一次看见冬日战士的痕迹。“他们没有对你胡来?”
“没有,”Steve如实说。“我什么都不记得。”
“因为如果有我会杀了他们的,”Bucky说。
“哦伙计,”Steve轻呼道,额头靠上他的额头,“你嘴最甜了。”
Bucky拉着他卧回毯子上,他们在那里躺了一会,望着天空。随后Bucky用口哨吹了一小段《蒂珀雷里之歌》,Steve接了下去。
“你之前没来,”Bucky说。“我是那么害怕你不回来了。”Steve看着他。“我不知道该怎么办,怎么联系你。所有人都在看着,再说发那么个消息也不像话:‘嗨,是我,抱歉我之前想杀你。你能来爱尔兰吗?’”
“迪安街酒店,速来,”Steve喃喃道。“你还记得迪安街吗?”
“不,我不记得,”Bucky拖着长腔说,语气里深深的讽刺让Steve开心得咧嘴傻笑起来。“你真是个白痴——我还记不记得迪安街?他们就算把我的大脑整个挖出去我都记得迪安街。那是我这辈子最棒的——”
Steve突然翻身把Bucky压在毯子上,Bucky惊叫一声。“不,那不是,”Steve呼吸急促地摇头说;他见Bucky好像要反驳,举起一根警告的手指。“今天还剩九小时,更别说明天了,”接着Steve热烈地吻上他,感觉到Bucky贴着他的嘴唇微笑起来,他们翻覆着滚下了毯子,等待他们的是明天,是永恒。
-The End-
总之咱们看看A4盾是个啥境界,同人盾又是个啥境界🙃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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